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抹布湯
文/田宜君
「妳在煮什麼?」走近站在屋簷下的阿真,她一手插腰,一手握著湯匙,正在攪拌一鍋東西。「有一股很特別的香味耶!」
「香嗎?」阿真抬頭,她忽然壓低聲音,刻意挺直微彎的腰,發出嘿嘿輕笑,「要不要來一碗抹布湯?」
「抹布湯?能喝嗎?」
「當然,不行啊!」她放下攪拌的湯匙,空出雙手,重綁鬆散的一頭長髮。阿真看起來有點濕濕的頭髮,不知道被冒煙的水氣弄濕,還是流汗的關係,髮尾像沾過水那樣糾結在一起。
「那妳還問?」我不懂阿真的意思,不過她一直都有點奇怪,喜歡在自己家門外的屋簷下煮東西,而且通常都是人不太能夠吃的東西。「妳看起來,就像那些故事裡的壞巫婆在煮湯,煮奇怪的湯想害人。」
「小林,妳會不會說話啊?」阿真故意讓鍋裡攪拌的湯匙四處碰撞,眼神卻充滿笑意。「什麼壞巫婆?我怎麼說都比較像親切煮湯的好心魔女吧!」
「唉,妳就不能叫對我的名字嗎?」我忍不住抗議。「妳一次都沒有叫對我麼名字耶!我叫巧林,明明跟妳說過很多次了,從我們認識到現在,妳都一直叫我『小林』,我明明是巧林啊!我又不是眼鏡行。」
「巧林不好唸,我每次要說『巧林』都差點咬到舌頭,『小林』就不會,小林很好,而且妳有戴眼鏡。」
「小林有什麼好?妳多練習幾次,應該就好了吧?」我故意吐出舌尖:「說不定舌頭被咬幾下,也還好吧?又不會很痛。」
「但是,我怕痛啊!只要有一點痛,都會覺得很痛。」阿真重新握起湯匙,慢慢攪拌鍋裡的東西,「而且,小林很好,小林會幫我做實驗。」
「妳想幹麻?」我後退幾步,跟阿真拉開距離,動作似乎有點大,我們之間的距離,一下子拉大不少。「每次都找我當白老鼠……」說著說著,我發現自己又重新走近阿真,靠近那鍋冒煙的抹布湯,「所以,它可以幹麻?妳不是說,不能喝?」
「我是說,不能喝,沒說抹布湯不能擦啊!」
從阿真臉上的表情,我知道如果可以,阿真很想對我翻白眼。可是她一直學不會,就像有些發音會咬到舌頭那樣卡住,她從來沒有成功過,一次都沒有。
「可以擦什麼?不就是一鍋抹布湯?」
「拖地水能擦地,抹布湯能擦亮心情啊!差別在拖地的水會變髒,抹布湯越擦越會越乾淨。當然啦!閃閃發亮是不可能的,畢竟抹布湯的成份,是清心粉、一鍋水,還有幾條乾淨的抹布而已。」
「感覺不是什麼正常的東西,但……」
「但是,有趣啊!」阿真接著說,還刻意眨了眨眼。「怎麼樣?要不要來一碗抹布湯?」
「抹布湯有……」我忍不住壓低聲音:「有什麼好玩的?」
「我也不知道,看妳囉!」阿真滿臉笑容,看起來特別親切:「等妳用抹布湯擦過什麼,再來跟我說,我也很想知道效果怎麼樣。」
我感覺臉頰發熱,眼鏡有點起霧。我摘下眼鏡的時候,好像看到手上的眼鏡,慢慢變成一隻有點模糊的白老鼠。
「哎呀!」阿真忽然大叫:「妳的眼鏡起霧了耶!正好用抹布湯擦一下。」
我手裡的白老鼠,忽然被看起來模模糊糊的阿真接手。白老鼠在她的手中,又變回我的眼鏡,鏡片起霧的眼鏡。
「眼鏡不能用熱水擦啦!妳有沒有常識?」
「放心,放心啦!」阿真拍開我的手。「神奇的抹布湯,會把妳的眼鏡擦乾淨啦!抹布湯跟常識沒關係,你相信我。」
「誰要相信妳!快還……我……我」
我的身體感覺熱熱的,溫度有點燙,但是不會痛,或是不舒服。那偏熱的地方,在胸口和眼睛感覺特別明顯,一直發熱、發熱,然後在最燙的時候,慢慢的降溫,一點、一點冷卻。我覺得身體似乎變輕,眼睛好像看得更清楚,當然,眼前還是一片模糊,畢竟我的眼鏡還在阿真手上。
「怎麼樣?有什麼感覺?」阿真笑著把擦過的眼鏡還我。
「感覺變……乾淨了。」我戴上一點水滴都沒有的眼鏡,「好像……有什麼髒髒的東西,被擦……擦掉了。」
「嗯。」阿真點點頭,笑了。「太好了!看來我的抹布湯成功啦!」
「為什麼?不就擦個眼鏡嗎?還是用抹布耶!」
「不要小看抹布。抹布湯擦妳的眼鏡,順便擦擦妳的心,還有眼睛。今天的清心粉比例不錯,我等一下分妳一些吧!感覺自己髒髒的時候,可以擦一下眼鏡,或是任何妳想擦的地方,桌子啦、杯子什麼的。」
自從那天之後,阿真都會不定時給我一些清心粉,每次都特別強調,是改良過的加強版。我當然還是沒拿抹布湯,擦桌子、杯子或其他,只擦眼鏡,當我覺得自己感覺髒髒的時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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