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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的定義

文/游高晏

近三個個月的暑假就這樣遠去了,不能算空洞,把時間與精力大多交給動態的活動,或移動或運動或參加活動;卻有些空虛,頭腦閒置的時候,大段大段的空白,只能在翻閱書籍、書寫文字時活絡起來。

閒的時間多了,悲喜亦少,更不覺痛。心靜靜的、人也散散地。每晚和父母以相似的步調走相同的路,能看見月色明晦煥變,也能留意路上或固定或偶現的人們。懷想去年夏夜常常見到的屋頂肥橘貓、瓜架旁黑白貓,為何今夏逸去了蹤影?

乘涼的老太太們,一樣擠在桃林鐵路旁的幾隻花墫前,拍著蒲扇,大聲聊著天。橋下跳舞的「雨鞋阿公」,無論有沒有伴,每日仍提著音響來,有時帶著一位婦人迴旋,有時與一男子昂昂共進退,亦不免一人踩著節拍、空揚著雙手起舞。一位打扮中性的少女,總是窩在路燈下的木椅旁,一手滑著手機,一手輕輕撫摸一隻年輕的虎斑貓,彼此安靜陪伴。

散步的我們,因為這些人或景,一點也不寂寞,甚至不介意農曆七月的禁忌。

可是明天要開學了,不知道這將是我人生最後一年的求學時光,還是會有更多更久?心裡開始隱隱地痛,慣性地痛。十幾年來有幾次,會因這種痛在新的關隘前踟躕,卻總是想穩定下來救自己。

穩定,不過是面對意外和困境的心理韌性,想讓衝出阻礙的動力超過害怕失敗的焦慮。

《八尺門的辯護人》中律師寶駒有句話說:「認定這世界十分溫柔的人,是要有多大的幸運!」我想想自己不算幸運的人,竟仍然認為這世界溫柔待我。也許大多數人對痛的深刻超過喜悅,不由自主把不幸與不公,鏤成生命每一階的銘文。

「雨鞋阿公」每天穿著破舊的衣褲,大熱天也總踏著一雙白色長雨靴,不知有沒有家人照顧他,看他瘦削如稜的臉永遠一臉專注,沉醉在音樂與舞步中,我相信他是快樂的。

週五下午看了一個短短的公益影片,上海「青聰泉」(自閉症學校)一位自閉症孩子為了上學,每天要花5個小時趕車走路,可是他打字說:「世界以痛吻我,我回報以歌」。我知道此時母親已經含淚,卻為那位弟弟開心。他並不強大,只有年邁的奶奶每日陪他匆匆奔忙;只是不以現實賦予的痛定義自己的生命,能去喜歡的環境上學、成長,當然值得「回報以歌」。

心理師問我如何定義「低谷」,我答說是母親憂鬱症嚴重時。是啊,於我自身,沒有高峰何謂低谷,只能把最愛的家人的痛當作低谷。

也許我也該重新定義自己的痛,那不過是對未知的恐慌,既然已經不在低谷,我可以看得更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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